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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疆日报 | 焦梦娟、夏国强:中华经典诵读:融通与认同的双重效应

发布时间:2024-04-11浏览次数:10

新疆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讲师焦梦娟   教授夏国强

中华经典文化是五千年文明史中蕴含的精神力量,值得大力弘扬与推广。诵读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

中华经典文化是五千年文明史中蕴含的精神力量,值得大力弘扬与推广。而诵读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。党的十八大以来,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进一步提升文化建设的战略地位,进一步完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体系。中共中央办公厅、国务院办公厅、教育部、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等印发相关文件强调要以“经典诵读”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。经典之所以为“经典”,是因其深入人心、流传千古,如历代诗歌、诸子散文、文人词赋等。囿于当时记录方式,经典作品的传播以诵读为主,在吟诵的过程中这些作品也经过了历史的检验,是真正反映人民心声、贴近生活、具有较高审美情趣的好作品。

中华经典的美感特征

中华经典之美在于可共情、可通感。经典源自于对生活的体味,又被融入到生活之中,是由外在到内在的美学统一。经典之形讲究格律结构,声声入耳,让人能够对经典中的美好意象留下深刻印象。由声而入心,却又有着无声的浸润之用。可以用形美、意美与思美三个方面概括:

中华经典以文字为载体,在创作中将音韵、结构、汉字等兼具形美的要素加以组合,使得经典作品呈现出鲜明且突出的形美特征。无论是四言诗、格律诗、白话诗或是散文作品等,多注重平仄韵脚、抑扬顿挫、朗朗上口,呈现出优美和谐的音律感。《诗经》作为我国古代现实主义诗歌创作的源头,历经时代淘洗,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在优美和谐音韵方面表现出的偏爱与崇尚,其音韵美的美学特征也成为后世诗歌创作的范式。

中华经典是由语言塑造而成的美的艺术精品,其文辞优美,于声色之间勾画出优美意境,使人读后赏心悦目,留有余韵。唐代诗人张若虚的《春江花月夜》,通过生动优美的辞藻如“平”“滟滟”之类,写出春江一片、明月东升之景,增强文辞表达的生动性,使所描绘之景更为形象。诗以月为中心,绘出一幅由春、江、花、月、夜共同营造的良辰美景,创造出动人心弦的意境。诗歌用文辞的力量发动联想与想象,产生美感,激发了读者的体验能力,使之与生活相照应,起到浸润与熏陶的效能。

思美,即在感知中华经典的音韵节律之形与文辞意境之意后,获得更深层次的内蕴与思想情感的体验与认知,既有情思,又有哲思。经典作品中蕴含着中华民族共同的情怀,大如家国之念,如“僵卧孤村不自哀,尚思为国戍轮台”,以赤诚之心、热烈之情书写爱国之志;小则家庭和谐,如“童孙未解供耕织,也傍桑阴学种瓜”,恬淡中蕴含着童真之趣。哲思是指在阅读中进行的人生思考,如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”道尽人生悲欢离合,“不畏浮云遮望眼,自缘身在最高层”点出登高方能望远的永恒哲理。思美构建在形美、意美的基础上,形意的感知成为思的骨干,也是思的寄托。

中华经典诵读的融通效应

人们借助诵读这一方式体味中华经典的节律、内蕴、情感等,直至自然上口、牢记于心。这一过程实际上是文本接受与再创造的过程,通过反复诵读,实现中华经典的融通效应。

中华经典诵读可以将经典作品有声呈现,是中华经典形式美的再创造与再演绎。演绎可以化静为动,由书面至口头,完成一场节律鲜明、一泻千里的听觉盛宴。杜牧的《阿房宫赋》语言华丽,大量采用比喻排比,富有气势,读起来抑扬顿挫,缓急轻重、停连收放,将其震撼人心的浩荡气势尽显无遗。

在反复诵读的过程中,经典中的语言与文辞得到强化,增强了读者对经典作品意境之美的感受与理解。宋词中界限较为明晰的豪放词与婉约词有着不同的文辞之美,比如,辛弃疾的《破阵子·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》以“挑灯看剑、分麾下炙”等大气磅礴之词创作,所营造的酣畅淋漓之势会随着读者的认识加深而更为慷慨激昂;李清照的《声声慢》在诵读时语词婉转细密,宛若将女子闺中心事娓娓道来,引发读者的共鸣。诵读之后的诗文意境会更为灵动,加入了朗诵者的再创造,参与度得到提升,感受意境美的能力也随之提高,更能使心灵得到美的浸润。

反复诵读并不是单纯的重复,而是诵读与思考逐步融合的过程。宋代大儒朱熹论及“读书法”时说:“大凡读书,且要读,不可只管思。口中读,则心中闲,而义理自出。某之始学,亦如是尔,更无别法。”古人的诗作往往是诵与思的结合,刘禹锡的《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》中诗句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”,是诗人以哲理性眼光,从广阔的时间和空间范围,对看到事物变化进行的思考:世界万物都遵循着新旧事物交替的必然规律,人生也是如此,不必为自己的得失而伤怀,应该豁达乐观面对世事。诵中之思会带领读者进入作者的诗歌宇宙之中,探寻其内蕴价值与影响力,在启迪心灵的同时,加深读者对自我价值的再思考。

中华经典诵读的文化认同

中华经典诵读给读者带来了真切的体验、共鸣的情感,乃至于心灵的归属,丰富了各民族读者的精神家园,带来深刻的文化认同。

首先是时空认同。中华大地地域辽阔、汇聚几千年的历史与变迁,中华经典博大精深、内蕴深远,是贯穿时间空间的重要纽带。《诗经》记录着自西周始至春秋中叶发生在中原大地上的历史事件、民众生活、风土物产,如十五国风,风风不同;《周颂》《鲁颂》各具雅重;《大雅》《小雅》上下兼德,吟诵中可拉近与这些鲜活画面的距离,使生活细节逐一展现在眼前,消弭了诵读者与文本之间的隔阂。如《豳风·七月》是诗人描绘的一幅周代田园牧歌图,“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。春日载阳,有鸣仓庚”记录了由夏秋之交至春季的变换;“八月剥枣,十月获稻。为此春酒,以介眉寿”承载了劳动与收获;“跻彼公堂,称彼兕觥,万寿无疆”呈现了欢乐与祝福的场景。这些场景和我们的生活或多或少都有重叠,吟诵经典能帮助我们追溯到文化之源,打破时间与空间所带来的陌生感,使得可以与先贤对话,印证我们共同的感受与追求,带来真实的体悟。

其次是情感认同。时空的拉近带来同样的生活体验,必然会产生趋同的情感。在经典诗篇中,上至对国家、民族的热爱,下至对家庭、个人的温情,都有着细腻的表达。如“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”中,诗人用“百战”体现将士的英勇,以“不还”表明必胜的决心,加上“黄沙”“楼兰”的宏阔意象,凸显边疆战士慷慨激昂的报国之情;《游子吟》中以慈母为游子缝衣的场景,串联起母亲对孩子周到细致的“密密”之心、“迟迟”之情,在诗人的眼中如同“三春晖”般温暖。可见古人诗篇重在写情,通过诵读可以放大这种情感,让我们体味到作者当时创作的情感,进而产生共鸣。

最后是道德认同。时空认同与情感认同让我们有了共同的生活、情感和一样的精神追求。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范畴内,明道修德是我们共同的追求,在经典作品当中也不乏此类表现。“其德薄者其志轻”“显誉成于僚友,德行立于己志”“正德、利用、厚生、惟和”,从此类名句中能够看到德行与个体之间的密切联系,也可感悟只有讲求道德,才能有远大的志向,获得幸福的生活,达到至善的境界的道理。先贤用他们的生活经验给我们指明了人生的方向,需要铭记在心。诵读无疑是传承先贤智慧的好方式,古代学童用他们的琅琅书声诠释着“读书百遍,其义自见”的道理,如同《礼记·学记》所言“九年知类通达,强立而不反,谓之大成”。有了正确的道路,才能有强大的内心,时诵时学不敢或忘,就能成就有志的人生。

自古以来,中华经典诵读就一直发挥着以美润心、以文塑人的重要作用,既可以通过诵读贯通起中华经典的传承与弘扬,也可以诵读促进中华经典的再创造。于今而言,诗歌背诵、朗读、讲解的活动和比赛仍然在制造新时代的经典。因此,诵读不是简单的口背心记,而是通过口耳之间的传诵实现与经典之间的互动。每一次的诵读都是与经典的连接,我们将情感映射在经典作品中,与经典对话,在更深层次中融通形美、意美与思美,将字句理解变成整体认识,将内容理解转化为文化理解,从而逐步达到认同,在无形间实现了中华经典诵读的融通与认同的双重效应。

来源:《新疆日报出版日期:2024-04-08 A05版●理论学习